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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她們的世界】陳姵穎／翻譯聲音的人：許晶喬

• 發佈日期：2019-05-13
• 從音樂世界走進無聲領域
  單手握拳，舉起大拇指按兩下，是「謝謝」；以左手畫出水平的波浪，是「山」；兩手指尖相觸，則是「家」……
  
  無聲卻聒噪，是手語世界的獨特風景。一路學國樂，許晶喬沒想過自己未來會是在寂靜的領域裡耕耘，成為一名手語翻譯員，一晃眼就是二十幾年。不是因為有聾人親友，也非基於對手語歌的熱愛，她的手語學習是從「陪客」開始──擔任國小代課老師的母親為了帶動唱教學拉著她報名了初階手語班，卻上完一堂課就落跑，身為女兒的她只得「一人學雙份」；後來母親罹病，許晶喬離開外商公司返家照料，一邊準備研究所考試，得知基隆市聾啞福利協進會正在招募志工，「沒想過自己喜歡什麼，只一路認真念書」的她，日日埋首書堆難免感到無趣，「想著反正學過八堂手語課，就傻傻的去了。」
  
  聾人世界裡，大部分的手語名字取自個人特徵，在協會的三年多裡，許晶喬從協助寫企劃案、建檔開始；當時電腦剛問世，因為每天忙著敲打鍵盤，許晶喬便被取名為「打字小姐」，隨著電腦日漸普及，則「升級」為「電腦女」。一手包辦小從打掃、大到開課辦活動等事務，滿檔的工作和處在聾人占絕大多數的環境，讓許晶喬的手語突飛猛進。因緣際會下，她受邀進入公共電視擔任手語翻譯員，主持《聽聽看》節目，讓她成為聾人圈十分熟悉的一張臉。
  
  手語溝通 看手勢也看表情
  談起主持的甘苦，許晶喬說每次錄影都像考試，將手語翻譯以口語翻譯來理解，更能體會箇中挑戰；「即席翻譯要打得飛快，手勢要很清楚，表情也要豐富生動，就像我們說話講求字正腔圓，別人才能聽懂。很多聽人會不解聾人的肢體表達為何好像比較誇張，其實那就是聲音的抑揚頓挫呀！」不同的主題也考驗著翻譯員的知識和應變能力，艱深多變的中文字詞要翻譯成他國語言已非易事，更不用說是手語，「博物館相關的內容是我覺得最難翻譯的，因為那些專有名詞都很冷僻，比如說沒學過『唐三彩』的聾人光從文字手語（見註）是無法理解的，就得用其他形容詞組合起來解釋，並用自然手語（見註）為輔。口語說十個字，手語可能要用三十個字去表現。」
  
  體力也是一大考驗，早上四五點集合出外景，回來還要協助剪接師一一確認哪些片段可以剪掉、哪些剪了就會影響聾人對內容的理解。「那段時間我足足瘦了十公斤，做節目很有趣，但真的很辛苦。」兩年後，許晶喬轉入台北市社會局於第一線服務，陸陸續續又拍了五六年的節目；而後再次當起陪客，與友人準備師大特殊教育學分班的考試，這一考就考上了，在啟聰學校實習和往後於大專院校教導聾人學生的過程裡，許晶喬更清楚看見許多聾人面臨的困境和故事。
  
  在聽人占多數的世界，許多父母會為了讓聾人孩子將來能更容易融入社會，將學習口語能力擺在手語之前；而若選擇植入人工電子耳，費用昂貴，並有黃金期的限制，配不配戴助聽器也是個難題。「我聽過不少植入電子耳失敗的案例，也有孩子玩耍時難免互相推擠，造成電子耳零件受損，之後再也沒有小朋友願意和聾人孩子玩了，因為家長會告誡『你不要跟他玩』，形成一種隱性的排擠；也有朋友告訴我，植入電子耳之後，他覺得自己彷彿變成半個機器人。」
  
  除了聽 聾人什麼都能做
  術前再怎麼詳細評估，依舊只局限在生理，無法得知對心靈的確切影響。許晶喬說，在瑞典，若聽人父母生出聾人孩子，政府會規定這對父母要學一年的手語、了解相關資訊，再去幫孩子決定學手語、口語或開刀，「但在台灣這一塊相對缺乏，而根據我的教學經驗，手語能力其實是有助學習口語的，順不順暢無所謂，重要的是要讓聾人有『第一語言』可以表達。」頓了頓，許晶喬極其認真地說：「我會覺得給他們選擇權，比告訴他們什麼比較好更重要。」
  
  愈是了解聾人朋友，許晶喬愈是理解、尊重聾人文化，「除了不能聽，聾人什麼事都能做。」一如她始終認為手語教學者不應該只有聽人老師，在成為自由接案的手語翻譯員後，遇到合適的機會，總會邀請聾人老師一起搭檔。
  
  從被音樂包圍到沉浸於寂靜的語言，手語在不知不覺間已成為許晶喬的一部分，甚至連「說夢話都在打手語」；得以不斷學習，同時對他人有所助益，對許晶喬而言，這就是最幸福的工作了。
  
  Q：成為手語翻譯員以來，有過什麼難忘的經歷嗎？
  
  A：其實有很多很有趣的經驗，比如說在總統蔡英文的就職演說負責手語翻譯、或在北美館為國內外的聾朋友導覽；印象很深一次，是替國安局的維安人員編一些執勤時的手勢，洽談時對口的全部都是將軍，非常難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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